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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博物館無頭分屍案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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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博物館無頭分屍案(16)

李牧驍找了她整整半年, 翻遍了整個今陽市,甚至去派出所找過失蹤信息,但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阮夢櫻的影子。

那間房被新的租戶租下, 那天他找到房東,自稱是阮夢櫻的男朋友, 領走阮夢櫻的物品, 房東說阮夢櫻帶走了部分私人物品,少部分衣服和生活用品留了下來, 沒敢扔掉,鎖在一個櫃子裏。

打開櫃門,映入他眼簾的是那只孤獨的海豚布偶,他領回了她所剩無幾的物品, 那也是他最後值得留念的,除此之外,與她相關的一切幾乎都消失了。

那段時間,李牧驍因為阮夢櫻的一句喜歡花海的話,短暫放棄過小醜工作,一家旅游公司急招花草養護搬運工, 他也順利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。

然而他並沒有停止尋找阮夢櫻,在尋覓過程中,他驀然清醒,和阮夢櫻最後一回見面他記憶深刻,阮夢櫻找他借過一次錢,那是他存了很久打算結婚的錢,當時阮夢櫻說借給一個朋友急用, 很快還給他,然而, 那筆錢和阮夢櫻都消失了。

李牧驍逐漸意識到他被騙了,他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純潔無暇的女孩會是一個騙子。

她帶走了部分私人物品,卻獨獨扔下海豚布偶,她曾說很喜歡海豚,很明顯就是她的謊言。她第一次遇見他時買下那只海豚,以及以後的每一次相遇,包括她清純的人設,應該都是她的騙局,她的目的就是想騙走他的積蓄。

他重新做回了小醜,他從旅游公司下班後開始在大樂福超市門口,香江大酒店門口,威尼斯電影院門口,賣“醜”兼職,這是離阮夢櫻曾經的家最近的三個繁華地點,他相信阮夢櫻一定會重新出現,哪怕是開始新的騙局也好。

即便他認為阮夢櫻欺騙了他,但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阮夢櫻,他覺得有一天她一定會回來,而且親口告訴他,她很想他,她沒有騙他。

時間一天天過去,直到阮夢櫻消失一年後的去年年底,他在香江大酒店門口賣氣球的時候,一個女孩的影子突然撞入他的眼簾。

她穿著艷紅的裙子,光鮮亮麗,但李牧驍一眼就認出了她,他當時久久地楞怔在原地。

直到她背影快要消失,他才瘋狂地追了上去,“夢櫻,夢櫻……”

阮夢櫻回過頭來,她和以前一樣漂亮,只是消瘦了許多,臉上再沒有往日的那份親和,她像是不認識他,“你是誰?”

“我是李牧驍,我是小醜,你不記得我了?”李牧驍拼命解釋,“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,你告訴我,快告訴我。”他抓住她的手臂,生怕她再次離開,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,他濕潤的眼裏充滿著渴望和激動。

“我找遍了整個今陽市,去過你曾經可能去的地方,我差點報警,想通過警察把你找出來……”

終於,她記起了他,但是眼神裏卻沒有光,“李牧驍,我會把錢還給你,你再給我一段時間。”

“你什麽意思!你以為我報警是為了錢,我是擔心你出事……”李牧驍無由湧起一陣憤怒,這一年來,他為她擔心,為她流淚,想過了一切最壞的結果,但是她第一面竟然是撇清關系,想著還錢。

“我說了,你給我的,我會還給你。”阮夢櫻很決然,用力甩開他的手掌。

李牧驍無力地放開了手,心底是無窮的絕望,他冷冷笑了笑:“這一年時間,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?”

“對不起,”阮夢櫻冷冷地說,“你不要再跟著我了,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,你記住,是從來……你在我眼裏,就是一個小醜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李牧驍發瘋了,他認為阮夢櫻背叛了他,欺騙了他,對他進行了徹徹底底的侮辱……那一刻,他也好像失去了一切。

阮夢櫻轉頭離開,在他淚眼模糊的雙眼中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他站在人群裏不知所措,那時幹燥的天氣忽降暴雨,行人在豆大的雨滴裏四散離去,只有李牧驍心灰意冷地站在雨箭裏。

雨水沖洗著他臉上的油彩,將他整張臉澆灌得張牙舞爪,當雨停後,孩子們見到他的樣子頓時嚇得躲到大人的身後,他像惡魔,滿臉猙獰!

審訊室裏,李牧驍雙眼布滿血絲,語氣淒冷:“後來,我找到了她的住址,我從不同花店買來了八種花,開了她家門的鎖,將花送進了她的房間,布置在臥室,還擺上了蠟燭。”

“我潛入她家,就是等她回家時,送上一個驚喜,一個隆重分手的儀式,荼蘼花代表著最刻骨銘心的愛,也代表著美好愛情的結束,只要阮夢櫻親口告訴我,她曾經愛過我,我就可以和她一筆勾銷,那筆錢我也不要了。”

“那天,我終於等到了她,阮夢櫻回來後,她對我非常生氣,她認為我在破壞她的生活,她要求我馬上滾出去。她的語氣非常直白,嫌棄!”

“我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,一時沖動將她抱了起來,我將她抱到床上,在她喜歡的花海裏,拼命地親她,奪走她讓我失去的一切,她一直反抗,說要告我強.奸,我告訴她,那些錢我不要了,就讓我碰她一回,但她死都不同意,就是大聲喊強.奸,我擔心樓上樓下聽見,心裏開始發慌,抓起她床頭的一瓶安眠藥,用牛奶灌進她的口中。”

“她吐了一大半,我以為這幾片安眠藥能讓她睡過去,但我沒想到安眠藥的作用很緩慢,她依然一直在掙紮,哭著喊著有人強.奸她,我害怕被人聽到,失去了最後的理智,床頭櫃就有一把水果刀,應該是夢櫻削水果隨手放在那的,我抓起來,在她掙紮的時候,抵住她喉嚨警告她不要喊不要動,但她就是不聽話,我頭腦發了熱,一刀割斷了她咽喉。”

“為了她我付出了太多太多,我只是想奪回一個男朋友應得的權利……那天晚上,阮夢櫻死了。因為劇烈掙紮,她的頭掛在床邊,血一直在流。我很害怕就跑回了自己的租房。但是我很愛她,我舍不得她。我記得她喜歡花海,是一片鮮花營造的海洋,她要做一只無憂無慮的海豚,徜徉其間。我要滿足她——”

“第二天早上,我清理了現場,一開始我試著把她裝進手提箱,但她身體僵硬,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,後來在她的衛生間,我將她切成了六塊,除了我舍不得的頭顱,身體被我全部裝進了她的手提箱。”

“上午,我借著公司工作人員的身份,順利把手提箱和提前買好的鮮花一起送進了花卉博物館……那裏太美了,她一定感受到了幸福……”

審訊室的氣氛凝固得沈重遲滯,所有人都沒有說話,似乎還沈浸在這個故事裏,這是一個淒美的故事,故事裏的男女主人公,都在追求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,但是他們都選擇了傷害對方。而李牧驍更是殘忍至極,只因個人的愛而不得而殺害他心愛的人。

孟思期有種久久的悵然,那種感覺就像心臟被掏空的感覺,如果他們兩個人都理智一點,都珍惜對方,也許悲劇不會發生。

但是她也有幾個疑點,在空氣極其沈寂的時候,她扭頭看了眼路鶴,“路隊,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。”

路鶴表情平靜,點了點頭。

李牧驍的表情還沈浸在剛才的故事裏,他像是很憂傷,很無助,目光慢慢地移向了孟思期。

孟思期說:“李牧驍,後來你知道阮夢櫻為什麽欺騙你了嗎?”

“不知道。她一直都沒有還錢給我,她也一定不想見我,更不會告訴我她發生過的事。”

“你分屍以後,是怎麽運到博物館的?”在孟思期看來,李牧驍進出博物館的行蹤一定是提前思考過的,要不然為什麽博物館周邊的人沒有註意到他,而且身穿小醜裝那麽顯眼。

李牧驍說:“小面包,面包車的那種小黑車。我提前租好送花的。”

孟思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小醜離開博物館會消失行蹤,原來使用了交通工具。

“你說去博物館是因為阮夢櫻喜歡花海,但是為什麽要挑釁警局?你又如何知道路鶴警官在負責這起案子?”在李牧驍的挑釁信裏,前後提到了兩次“路警官”。

李牧驍目光冷了幾分,“為什麽?我殺死阮夢櫻後,我自己也不想活了,但是你們一直找不到我的犯罪證據,那我只能催催你們。這麽大的案子,除了路警官,還會有別的人?”

孟思期明白了,路鶴全都推測對了,李牧驍殺死阮夢櫻挑釁警局和報社,就是求死,他執著要求警局給出證據,而不是主動自首,就是想讓鐵證將他釘死在罪案板上。

也許這正是他想要的方式,一種求死的儀式,絕不自首,而要轟轟烈烈。

羅肖國大喝一聲:“李牧驍!你殺了人,無視警局,你還有理了!”

“給我定罪吧,讓法庭審判我。”李牧驍的語氣甚至是平靜的。

“你別急。法庭會給你做出公正審判。”羅肖國咬牙說。

“最後想問你一個問題。”孟思期說,“在你拘押期間,為什麽還能給警局寫信?”她記得,小醜的第二封信誤導了警方,李牧驍才得以無罪釋放。

“我提前就做了準備,把早已寫好的信交給了一個小孩,答應給他買好吃的,還有玩偶,讓他在固定時間送到警局郵箱,當然如果我被提前釋放了,這封信自然就送不出去。”

是啊,李牧驍只是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,但是在當時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,即便他沒有耍這個花招,也會被無罪釋放,這並不妨礙他挑釁求死。

孟思期了解了她認為的所有疑點,對路鶴說:“路隊,我問完了。”

“好。”路鶴起身,語氣嚴肅,“李牧驍,把你分屍的工具,分屍過程說一下吧。那天早上,為什麽沒人聽見?”

孟思期明白,切骨刀砍骨頭的聲音不會小,那種聲音在大早上不讓人懷疑很難,所以路鶴才有此提問。

李牧驍說:“就是切骨刀,阮夢櫻家的切骨刀,那天早上,小區正好有老人放錄音機跳操,聲音很大,我就順其自然分屍了。就算有人發現,也不過以為是裝修的聲音。那棟老小區經常有人返修。”

李牧驍又簡單描述了分屍過程,屍塊切口基本和屍檢情況一致,證據鏈相對完整。羅肖國又問了幾個問題,李牧驍的犯罪流程又清晰了幾許,那天的案發過程似乎沒有什麽漏洞了,如果有,再補補物證鏈就行。

這時,已經九點多了,蔡雙璽推開審訊室的門,外面的氣體瞬間流通進來,孟思期第一時間走了出去,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,那壓抑的情緒緩解了幾分。

突然之間,她猛地想起一件事,讓她頓時產生一陣不寒而栗的感覺,她立刻沖回了審訊室,所有的人都因她的行為而楞怔。

孟思期沖到李牧驍面前,大聲質問他:“李牧驍,你撒謊了?”

李牧驍擡頭,漠然地看向她,眼球產生一絲極不自然的顫動。

“那輛小推車呢?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到小推車!”孟思期已經意識到李牧驍撒謊了,那輛小推車為什麽憑空消失了?

她記得調查結果是三月二十三號晚上一家名叫“小天超市”的超市,丟失了一輛小推車,確認是拋屍的小推車;而阮夢櫻是三月二十五號晚上被害,那麽為什麽李牧驍提前兩天就準備了小推車,除非他……

那一刻孟思期眼眶裏已經紅成一片,“李牧驍,你提前兩天就準備了手推車,你根本就不是失去理智,失手殺人,你早就預謀好了一切,你殺害阮夢櫻,將她分屍,送到博物館,都是你早就計劃好的!”

“就因為她拒絕了你的愛,你愛而不得,你就一定要她死無全屍?”孟思期發現自己有些不受控制,氣息顫動,胸脯劇烈起伏。

那副樣子讓在場的人看起來都有些心疼。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孟思期,她身板雖小,但卻有著超出常人的爆發力,還有悲天憫人的氣質。

這樣的孟思期讓向來冷靜如斯的路鶴,也產生了起伏不定的波瀾。

他確實遺漏了這個細節,雖然孟思期的推斷並不能改變李牧驍犯罪殺人的事實,但是案子性子完全不同。

在這場愛情故事裏,是李牧驍用最殘忍的方式選擇了結束,他在尋覓阮夢櫻的過程裏應該早就充滿了仇恨,當阮夢櫻再次出現,拒絕他的那一刻,他就產生了殺意,他策劃了一場“狂歡式”的報覆殺戮。

寂靜的空氣裏,氣氛沈重,讓人壓抑不堪,然而這時,李牧驍看向孟思期的眼神緩緩染上了血絲般的殷紅,他的嘴角慢慢揚起。

——他在笑!

“笑你媽!”羅肖國突然沖上前,一個拳頭砸過去,那千鈞一發,被嚴春抱住了,“羅副,羅副,你冷靜一點!不要留下嚴刑逼供的口實!”

路鶴喝道:“把李牧驍帶走!”

門口看守的兩個民警快步走進來,將李牧驍從審訊椅裏拽起,往外押去。

李牧驍扭頭對孟思期笑了笑,“孟警官,你很棒!”

被一個殘忍至極的兇手以這種方式讚揚,讓孟思期百感交集,內心裏極其空洞和困頓。

“不好意思,路隊,羅副,剛才有些激動,下次我一定冷靜點。”剛才差點因為她的激動,讓羅肖國打了李牧驍,萬一在李牧驍身上留下傷痕,一但在法庭上被李牧驍反咬一口,那羅肖國也會飽受爭議。

羅肖國安慰說:“小孟,不要緊,是李牧驍太王八蛋了,今天好好回去睡一覺,睡一覺就萬事大吉了。”

孟思期點了點頭,默默朝門外走去。

“小孟。”羅肖國跟出門喊了一聲,“你住哪啊,我找人送送你。”

她回過頭說:“沒事,我還有最後一班公交車。”實際上應該趕不上了,她會打車或者留宿警局。

“那怎麽行啊,這麽晚,我開車送你回去吧。就這麽定了,小姑娘一個人走夜路怎麽行。”

“老羅。”路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,“你和嚴春晚上把結案報告寫一寫,移交檢察院的工作跟進下。”

“路隊,也不用這麽急吧。”羅肖國說。

“說好的一天結案,今天晚上十二點必須將結案報告送到老劉辦公室,他明天第一時間能看到。你先寫吧,我一會回來匯總。”

“路隊還去哪?”

“車鑰匙給我下,我送送人。”路鶴伸出寬闊修長的手掌。

羅肖國咽了下,將鑰匙放進他手心,又看了看孟思期,他總感覺路鶴的態度也變了,看來沒錯,今天孟思期表現太驚艷了,不僅他啊,路鶴也改變了態度,他以前可從來不送人的,這案子對他來說大於天,這結案報告他怎麽可能讓出來寫。

孟思期站在原地,她聽明白了路鶴的意思,她想拒絕,但是又不知道怎麽拒絕。

“思期。”路鶴低沈的聲音傳來。

他的表情很淡,“我開車送送你。”

“真的不用路隊。”孟思期知道他不順路,而且住的離她遠。

“沒事,太晚了。別人送我也不太放心。”

羅肖國再次吞咽了下,和嚴春大眼瞪小眼,眼看著路隊和孟思期並肩而行,消失在走廊。

嚴春說:“我就說嗎,羅副,人家孟思期長得漂亮人又聰明,主要還會破案子,路隊這號人是不會放過她的,他腦子裏除了案子不就是案子,這以後這兩個人合作起來有點恐怖啊。”

羅肖國意味深長地說:“當初是誰死活不要孟思期的,也是路隊啊。孟思期一開始不就分配給我們一隊嗎?”

“是路隊嗎?我怎麽記得是你啊。”

“你可不要亂說,我怎麽可能不要她。”

“羅副,真的是你。”蔡雙璽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兩人身後,“當時你說,這看著就是個木頭美人,不中用。”

羅肖國白了他一眼,“蔡雙璽,你胡說,就是路隊不要的。”

蔡雙璽認真地辯解:“因為你把梁雲峰先要了,咱隊不能有第二個名額,所以孟思期才給了二隊。路隊就蓋了個章而已。”

“你看看。”羅肖國看向嚴春,搖頭冷笑道,“他意思是梁雲峰我們要錯了。”

“梁雲峰不挺好。”嚴春若無其事地說。

“不是,不是,我沒說小梁不好啊……”蔡雙璽的臉微微憋紅,連連擺手說。

這時,走廊裏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,聲音很急促,三人扭頭一望,那不正是陳傑蓉。

陳傑蓉身穿藏青色風衣,因為身高腿長,腳步很快,風衣熱烈地擺動。她手裏拿著文件夾,滿臉風塵仆仆,長發在耳鬢被風吹亂。她一向溫文爾雅,性格沈穩,這時候看起來有些焦急。

羅肖國記得,陳傑蓉最近出差去上海做技術交流,也就是為了這件案子,她手裏的文件夾一定和本案有關,他忙問:“傑蓉是不是有什麽急事?”

陳傑蓉喘急道:“老羅,路隊呢,我找他有點事。”

“路隊剛剛去了停車場。”

“好。”陳傑蓉說了聲謝,馬上跑向了停車場方向。

三個人望著她單薄嬌小的背影匆匆離去,忘記了剛剛正在熱烈交鋒的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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